空前絕後用在林紓的翻譯上,應該是非常恰當的。這是中國翻譯史上唯一的一朵奇葩,以後不可能再出現「林紓現象」了。
我發現了一個有意思的現象,中國古代或近代有許多落第者在鄉野裡做出了大文章,像蒲松齡、曹雪芹等,林紓也應該算上一個。因為林紓在科舉道路上也是不平坦的。31歲才考中舉人,後來屢試屢敗。考不上進士,只好做窮教書匠餬口,趁覑閒暇光陰做點古文研究。這為他後來從事文言翻譯打下了雄厚的古文功底。他打下古文功底並非是為了翻譯,只是因為他喜歡古文而已。也許林紓一開始連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會走上翻譯這條道路,而機遇往往找準的就是那些早有準備的人。
那是1897年,已經走過45個春秋的林紓正好在福州老家,遇上了從法國歸來的王壽昌和魏瀚。這二位仁兄一致認為林紓不僅古文功底好,而且文筆也非常不錯。為了消卻林紓的喪偶之痛,於是慫恿林紓與他們合夥翻譯法國小說。也許這幾個人當時並沒有意識到這是一個開先河之舉,會對中國當時文壇和知識界產生那麼大的作用。從魯迅、郭沫若,到錢鍾書等,他們都或多或少地閱讀過「林譯本」,對林譯所產生的作用也作出了客觀的評價。特別是魯迅,對早期的「林譯本」每本必找來讀,看過之後還要請人送到書店讓人裝訂成精裝本。錢鍾書說「接觸了林譯,我才知道西洋小說會那麼迷人。」
林譯小說為什麼會獲得巨大的成功呢?應該說是應了時代潮流,滿足了當時知識分子的閱讀需求和精神需求。當時正值清朝末年,由於清政府的腐敗無能和外國列強的大肆侵略,中國已經淪到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境地。許多有良知的知識分子主張學習西方,講究科學、民主,對中國這架老水車進行社會改良。而國門緊鎖,知道西方文明的人很少。恰在此時,林譯小說趕上了潮頭。儘管林譯小說並非什麼宣傳革命的文學,僅是新風氣、新事物而已。特別是根據《茶花女》翻譯的文言小說《巴黎茶花女遺事》一經面世,便洛陽紙貴,一版再版。
當然,除了當時的客觀因素外,還與林紓的愛國熱情和雄厚的文學修養有關。
現在一談到林譯小說,溢美之辭不絕於耳,而這種讚頌多是有感於特殊的「林紓現象」。有兩個問題值得注意。學界雖已涉及,仍應探討。
一是沒有王壽昌的精彩口述,就沒有獨特的林譯小說。王壽昌的藝術修養很好,不在林紓之下。他不僅愛好文學,閱讀了大量的西方文學,還擅長賦詩作畫兼書法。你想,有這樣一個文雅之士來口述原著是多麼關鍵。另外,如果不是因為林氏喪偶,我想王壽昌也不會有那麼好的閒情雅致跟林紓講那麼多西方小說故事……這些都是有意思的細節。細節往往會讓一個人物復原,變得有血有肉。
二是林譯本不能迴避的缺陷。缺陷之一:題材過濫。二百多種林譯小說至少有三分之一的題材屬於選題不當,浪費了他的才智;缺陷之二:由於林紓追求翻譯速度或者在別人口述不清的情況下,擅自改編,甚至杜撰,造成譯本小說失去了文學韻味。當然,有的地方是因為他不懂外文而導致的錯解。特別是後期,林紓不像過去那樣慎重,有不懂或不清的地方不再及時向人請教。這也是導致林譯小說的硬傷之因。
不管怎麼說,「林紓現象」是中國文學史和翻譯史上的一種獨特現象,值得研究,並載入史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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